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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朱师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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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富财忙道:“哥,我大舅哥可嘱咐了。此番赈灾钱粮如此发放,有朱师爷黎书俊的操作不假,可若说县令大人没有参与其中,那是决计说不过去的话儿,你可不要节外生枝了。那朱师爷的来头可不小啊,就是县令也时不时的看他脸色行事呢。”

王富贵没有见过朱师爷,可原主王秀才在死前可是与朱师爷交谈了好长时间,是以在记忆里,这个朱师爷谈吐间城府极深,颇是老奸巨猾,想想,就说道:“我自是省得的个中道理,谨言慎语就是。”

这些时日里,黎书俊黎健父子时不时的就在王富贵家附近绕腾,黎书俊也是几次入宅嘘寒问暖十分的亲近,王富贵却是知道,这是对自己不放心,在监视自己呢?是以,每当觉察到他们的声响,就卧床不起,一副痛楚不堪的模样,唉声叹气的,同时对黎书俊也说着感激不尽的话,让他信以为真的以为自己是屈从低头了。

好在王富贵兄弟俩的屋宅在村头依山而建,离乡邻有个一里地远,人迹罕至比较偏僻,往日里倒也清静,若有人来探视,家人就吱应一声,他就卧床不起,搞的神神秘秘的。

人心叵测不得不防,秦桧还有两个相好的呢?何况正是耀武扬威到极致的黎书俊父子呢?让他们知晓十来天,伤势就恢复得行动如初,必然有着无尽的麻烦,说不定会给家人惹来祸端。当务之急,是要取得他们的信任,认为自己经过这番生死,已经屈服了,愿意和他们同流合污了。王富贵心里清楚的知道,黎书俊黎健父子不过是在前面乱叫的狗而已,正主是县衙的朱师爷,自己只有取得他的信任了,才会平平安安的明哲保身了。

就那日给乡里乡亲发送米面,就是用朱师爷黎书俊给的二百两银子买的,黎书俊还跑上门来阴阳怪气的说道,“贤弟好手段啊,你这功德都快无量过县衙了,会做人啊。”

吃人家的嘴浅,拿人家的手短,王富贵却是毫不在意,二百两银子本来就是民脂民膏,正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心安理得,泰然自若的说道:“都是乡里乡亲的,眼看着吃不饱肚子,也是难受,年兄又不是不知道小弟的性子,习惯成自然了。恕过恕过,不过小弟的心里,可是念着年兄与朱师爷的好呢,自不会忘记的。”

黎书俊点点头,严厉的说道:“贤弟的心就是软了一些,那些个泥腿子不值得可怜,都是些个贱骨头,让他们吃饱了,就容易闹事,打理起来可就不好相与了。咱们都是朱师爷的人,以后怎么处理这类事,你慢慢就会晓得的。贤弟,这回的做法,你让县衙很被动的,以后可得小心点。”

“年兄说的是,小弟自有理会了。”王富贵应道。

出得门,黎健说道:“王秀才这厮,就是和咱们作对,为什么不收拾了他。”

“你晓得什么,”黎书俊瞪了一眼黎健说道:“想指着他一下子转了性,不可能的,他这么做才是他王秀才呢?只要咱们慢慢的拉拢他过来,那将来就是一伙的。没看他都敢收银子了吗?以前,不要说给他送银子,就是有一些压榨泥腿子的事,就得让他给骂个狗血喷头的。慢慢来,一点一点的,给些甜头,他就会变成咱们的人。”

黎健一撇嘴,不屑的说道:“他个穷酸秀才还能折腾天上去怎地,不如让我干净利落的一棒子打杀了,一了百了。”

“莽撞了不是,”黎书俊气道:“这王秀才也是有几个相好的,这几天就要上任的知府翰文就是他的同窗好友,可靠消息,王秀才以前的老师谭文杰就要出任越州总督了,这都是赏识他的人,不要轻举妄动。三十好几的人,还这么毛躁,得改改了。”

“你个老东西,我还不知道你,这些都是我干爹说的吧,你也就是给我学个舌儿。”黎健毫不客气的说道:“昨个儿我娘又给我干爹焐被窝去了吧,你还训我呢?”

黎书俊气的是吹胡子瞪眼的,怒道:“你个混蛋玩意儿,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和你娘不也是为了你吗?为了你的前程,让你娘给朱师爷焐被窝,我也认了,你可得给老子长些志气啊。朱师爷不让得罪王秀才,你可记住了。”

“知道了,”黎健应付着,又自道:“可惜我娘那大白胖的身子骨了,又便宜我干爹了。”把个黎书俊气的直翻白眼,可又得哑口无言。

这天早上,就听外边一通铜锣响,伴着黎书俊那破锣嗓子,“各家各户的,都听着,朝廷的赈灾钱粮下来啦,让你家主事的去我家领取。一家二两银子,一人三十斤糙米,抓紧的。咱县衙的主簿朱师爷亲自给大家发钱粮,大家动作快点啊,老爷们没有时间老是伺候你,麻利儿的啊。”

王富财去领的,那是去的快,回来的也快,空手回来的,面对一家人诧异的眼神,无可奈何的摊摊手说道:“我去领钱粮时候,黎书俊告诉我,咱们家的先不给,说是一会朱师爷亲自上门送来。让我回来知会大哥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路数。”

夜猫子进宅没好事,看来是要直接面对朱师爷这个正主了,王富贵点点头,平和的笑道:“无妨,贵客登门,自然要好好待与的。”

穆氏在街上看大伙领取钱粮了,也打听了不少消息,告诉道:“一家二两银子倒是对的,就是给的糙米不咋地,有的一人说是三十斤,可回家过了称,只有二十四五斤,还有的糙米都是有虫有沙子的。那黎健领了几个狗腿子,正给街上,吵吵跋扈的,说大家要感恩朝廷,要体谅县衙,有钱有粮的,能填饱肚子就行了。谁要闹事,就把谁送县衙大牢里去呢。人们都不敢吱声了。”

几个人是一阵叹息,朝廷的好政策,算是给下边毁的一塌糊涂了。王富贵也躺到床上,把以前带着血渍的纱布,又缠到头上,咬了几口黄连,嚼吧嚼吧就咽下去了,这个苦啊,呲牙咧嘴的难受啊,告诉大家,就说自己还是卧床不起不见起色,得调养个半年半载的,就等着朱师爷送货上门了。

果不其然,也就一个时辰左右,门口传来了一阵嘈杂声,老远就听着黎书俊的破锣嗓子喊着,“县衙主簿朱师爷到访王府啦。”然后又迫不及待的说道:“王家老二,秀才娘子,快快迎接贵客。”

王富贵示意王富财和穆氏出去迎接,自己却是试着用脑海里神魂感应着外边的事物,门口有四五个衙役模样的人带刀侍立着,黎书俊和黎健赶了一辆牛车往下卸粮食;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一身锦衣笑容满面如沐春风,正在踱步走进来,忽然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两眼精光一闪,直视往屋来。王富贵心下一惊,连忙收起神识,对柳月娥悄声说道,“把老山参与我放过来。”

那老者人未进屋,声音已是传进来,十分的爽朗洪亮,“秀才公,老夫此番拜访实在是仓促啊,还望海涵海涵啊。”

原主王秀才自然是见过朱师爷的,可王富贵还是头次见着,就看朱师爷身宽体胖很是高大,圆脸无须,总是一团和和气气的笑容,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让人看了就很亲近,只是一双眼睛偶尔精光闪烁,给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王富贵倚着床头,拱拱手,一脸痛楚不堪,胃里的黄连直翻翻,想不难受都不行啊,“…咳咳咳咳咳咳,主簿大人大驾光临,让晚生这茅屋草舍蓬荜生辉,实在是…咳咳咳,有失远迎,恕过恕过。”

“秀才公偶遇不测,老夫甚是挂念啊,”朱师爷笑道:“不请自来冒昧上门,可是叨扰了。”

这功夫黎书俊黎健父子俩也跟着进屋了,黎书俊搬过一张椅子,忙不迭的用胳膊袖子来回擦拭了一番,黎健接着把椅子搬到朱师爷身边,一副谀媚的说道:“干爹,您坐。”

朱师爷笑呵呵的点点头,坐了下来,而后拿起柳月娥放到桌子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老是神在的打量了几眼屋子,笑道:“哈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秀才公果然是吾辈楷模啊。”眼睛在老山参上扫了一眼,道:“这老山参的灵气不小啊,是个金贵的老药。秀才公,近日身体可恢复些。”

“托大人福佑,比前几日好了一些,…咳咳咳,就是还不敢翻身。”王富贵点点头,费劲巴力而又感激的说道:“幸有大人赠送的银子,时不常的买些补品恢复着,要不然晚生这身子骨还真是不知道啥样了呢?”

朱师爷满意的点点头,亲切的说道:“你我都是如出一家的读书人,惺惺相惜理应互相扶助的。”

王富贵更是感动的说道:“经此一遭,晚生是有所顿悟,以后还要多有仰仗大人照拂一二。”

“好说好说,秀才公有文略,”朱师爷闻言十分的受用,“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夫绝不会委屈秀才公的。在县学有一个训导的位子,可是一直空置着呢,就等着秀才公早日康复,也好高就。”

“如此,晚生可是高攀了,多谢大人提携。”

明白人说话一点就通,里外几句话,王富贵和朱师爷就是一条道上的人了。

朱师爷看着王富贵感激涕零的样子,是肆无忌惮的一阵哈哈大笑,十分满意,冲黎书俊点点头。

黎书俊满脸堆笑的说道:“贤弟,刚才你家老二去领赈灾钱粮时,没有给他,那是主簿大人另有安排的,你可是咱们自己人,这发放的东西和那些泥腿子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