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替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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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铃铃——
“本场考试结束,请考生立即停笔,若考生再作答,则视为违规处理……”教室右上方的喇叭中响起了李俏俏颇为熟悉的广播。
环顾四周,两名监考老师,一男一女,胸前用红绳挂着长方形塑料卡牌。
广播停止后,男老师走到考场最前面,“同学们请停笔,监考老师将按照答题卡、试卷、草稿纸的顺序先收答题卡,在此过程中,请不要动笔,否则视为违纪。”
说完,他动作十分迅速地从第一名考生那儿开始收答题卡,一看就是熟练工。
李俏俏坐在教室倒数第三排靠窗的位置,确定目前的环境安全无危险后,便立即闭上眼睛接收剧情去了。
接收剧情宜早不宜迟,因为按照投放科的尿性,他们才不会考虑任务者执行任务时的难易与否,往往只会很随意地将任务者投放到任务世界里,只要投放时,委托人的肉身还能喘气,他们的工作就不算失职。
可他们轻松了,任务者就难了。
李俏俏碰上过好几次还有几分钟委托人就要嗝屁的投放场景,要不是她足智多谋、才华横溢、文武双全,她零失败的任务记录早就被打破了。
而眼前的场景,委托者正在参加高考,这对她、对其他所有考生来说都是一件足以改变命运的大事。
是以,李俏俏一秒钟也不敢耽搁。
果然,一分钟后,等她再度睁开眼,李俏俏为自己正确决策感到庆幸的同时,在心里把投放组全体成员又骂了一遍。
委托者张晓晓,今年18岁,高三生,正在参加高考。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张晓晓的母亲因工作过度劳累得了急性黄疸型肝炎。这其实不是什么大病,只要配合治疗,按照医嘱休息静养一段时间就可以痊愈出院。
谁曾想天有不测风云,张晓晓的父亲在去医院给妻子送饭的路上不幸遭遇车祸,在医院icu住了一星期后,不治身亡。
这一个星期里,张母挂念张父,几乎没合过眼,这于她的身体恢复来说是极其不利的。等张父离世的消息传来,张母经受不住打击,也跟着撒手人寰。
一个家庭,在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内,分崩离析。
留下张晓晓小小的人儿,独自面对这个残忍现实的世界。
张晓晓的父亲在家中排行第四,前头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
自古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张晓晓的父亲确实也是被父母偏爱的那个。
痛失爱子,张晓晓爷爷奶奶的身体变得大不如前,只能将张晓晓送到大儿子家。
张晓晓的母亲是独生女,外公外婆走得早,所以只有父亲这边的亲人还在走动。
去大伯家生活是她有且仅有的唯一选择。
至于两个姑姑家,不管姑父和姑父的家人是怎么想的,张晓晓的爷爷奶奶就坚决不同意。
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我们张家又不是没人了,怎么能让姓王(韩)的来帮我们养孩子!”
当然,事情肯定不是面子这么简单,因为这里面还涉及到张晓晓父母遗产的问题。
张父虽然父母健在,但张母只有张晓晓这一个直系亲属,所以,遗产方面,张晓晓可以继承张母的全部,然后继承张父的三分之一。
这样一来,她的份额就是全部遗产的三分之二。
如果更严谨一些,将张父张母的死亡顺序考虑进来,张晓晓分得的份额只会更多,将达到四分之三。
不过,无论是三分之二还是四分之三,张晓晓的爷爷奶奶、大伯大伯母都已经默认那些东西属于张晓晓的大伯了。
因为在张晓晓的爷爷奶奶看来,那是小儿子的家产,是他们张家的东西,儿子儿媳没了,东西就该回到他们张家,回到他们做父母的手里。
现在,他们只有老大这一个儿子,将来不给他给谁?
而在大伯和大伯母看来,谁收养了张晓晓,谁就是她的监护人,谁就可以管理支配弟弟的遗产。老人家年纪大了,不论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他们自己,肯定都不会选择亲自抚养晓晓侄女,所以最后还得看他们夫妻俩。
养个孩子能花多少钱?
给口饭吃,给件衣穿,送她上学,等到18岁,让她出去独立。过两年结婚,再出一份看得过去的嫁妆,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张晓晓现在10岁,满打满算再养个8年,根本花不了几个钱,但8年的时间,足够他们将张父张母的遗产完完全全占为己有了。
就这样,经过多方“协商”,张晓晓开始了她寄人篱下的生活。
大伯家有两个孩子,大的是男孩,叫张晓尧,比张晓晓大五岁,小的是女孩,叫张晓媛,跟张晓晓同岁。
那时候是有计划生育的,但大伯走了医院的关系,让人给张晓尧开了个证明,意思是这个孩子有不足之症,如此,就被允许生了二胎。
张晓晓来了之后,家里又多了一个孩子。
养三个孩子,看起来压力很大,但实际如何,有心人算算就知道了。
可是刚上小学三年级的张晓晓又能知道什么呢?
一夕之间失去双亲,失去了家,所剩只有满心的惶恐,对于愿意收留自己的大伯与大伯母,她心里除了感恩便再没有其他。尽管从记事起她就知道,大伯母和堂姐都不喜欢她。
大伯家是三室一厅的房子,大伯大伯母一间,张晓尧一间,张晓媛一间,刚刚好。
张晓晓来了,不可避免地要跟其中一人同住,不用想,自然是同岁的堂姐最合适。
但正因为张晓媛跟张晓晓同岁,两人打小就免不了被大人拎出来比较。
堂姐妹个头差不多,长得也挺像,性格都很活泼开朗,唯一的差别就是学习成绩。
张晓媛不爱学习,脑子不开窍,成绩在班上常年处于中下游。张晓晓则不同,她每次轻轻松松就能考班级第一。
于是,每每提起她们两姐妹,长辈们都要在最后加上一句,“媛媛要加油啊!你是当姐姐的,怎么能比不过妹妹!”
因着这个,张晓媛都烦死家庭聚会了,更烦张晓晓这个罪魁祸首。
所以,当大伯提出让张晓晓跟张晓媛住一个房间时,张晓媛气得嚎啕大哭,威胁父母,如果让张晓晓住她的房间,她就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了。
谁的女儿谁心疼,大伯与大伯母无法,只能先将张晓晓安顿在客厅睡沙发。
但家里人来人往的,时不时地还会来两个客人,让侄女一直住在客厅也不是个事,到时候落个苛待侄女的名声又如何是好?
两人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将放东西的储藏间收拾出来,里面再摆上一张90190cm的小床,就算一个正经房间了。
储藏间之前堆放着各种杂物,吃的用的,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因为没有窗户,没有光照,无法通风,所以常年阴暗潮湿,且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
张晓晓住在里面,久而久之,身上便沾染了那股味道。同学们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都会嫌弃地捂鼻。
随后不久,张晓晓就得了个“发霉学霸”的绰号,成为同学之间的笑谈。
小孩子的心灵本就脆弱敏感,尤其是张晓晓这种经历了家庭剧变的,同学们的嘲笑让她慢慢变得自卑、孤僻、不合群。
而放学回家后,姑且称之为家吧,张晓晓还要帮大伯母做家务,洗菜、择菜、扫地、拖地……
堂姐的舅舅一家跟他们住在一栋楼上,隔三差五便过来串个门,她时常给张晓晓灌输各种思想——
你大伯、大伯母白天上班,晚上回来还要带他们三个孩子,非常辛苦,你要懂事,要懂得感恩,要学着帮忙分担家务……
你大伯母真是命苦,当年非要嫁给一穷二白的张安民(大伯),生下尧尧还是个病秧子,生了媛媛又是个不省心的,本以为日子能越过越好,何曾想现在又要替小叔子养孩子……
你不知道你大伯、大伯母因为你吵了多少架,吃了多少苦,家都要吵散了。做人要有良心,你可不能让尧尧、媛媛跟你一样变成没家的孩子……
好孩子,勤快点,大人都喜欢勤快孩子,别跟你媛媛姐学,简直能把大人气死……
刚10岁的张晓晓能有什么分辨能力?她是张父张母娇养大的,对物质钱财根本没有概念,对人心险恶也没有概念。
父母对她最多的叮嘱就是,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不要跟陌生人去哪儿,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他们并没有告诉过她,在利益面前,亲人也会有所图谋,亲人也会包藏祸心。
所以,小小的张晓晓只知道,养育自己的父母去世了,是大伯好心收留了她。她不能吃大伯家的,住大伯家的,却什么都不做。
她是真心感激大伯和大伯母的,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挣钱孝敬他们,不能变成舅妈口中的白眼狼。
于是,那个曾经也被父母娇宠着长大的小女孩,跟她的父母一起随风飘逝在了落叶满地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