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第 28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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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最近太累, 又或许因为酒店的床太过舒服，这一晚，苏墨墨再度梦见了6岁那年的事。
那一年, 是父母失踪的第三年。
也是那时，6岁的小姑娘太过思念父母，不知怎么捣鼓的, 竟然游出了那座禁锢她的水晶宫殿。
但她本就是人和人鱼的混血, 并未遗传到人鱼的超强体质。见到新奇的海底世界不久, 苏墨墨便被随之而来的大浪拍晕。
——或许这也是史上第一条被浪花拍晕的人鱼了。
被刺痛感唤醒时，苏墨墨只觉浑身火辣, 整个人仿佛被架在了火上烤一般。灼热的太阳几乎将她晒成一条咸鱼。
即便被浪花冲到了岸上，鱼尾早已变作双腿, 但苏墨墨体内的人鱼基因仍旧需要水分。更何况那年她才六岁，基因尚不稳定。
小小的美人鱼想要挣扎着起身、或是爬过细砂礁石、回到海面。但剧烈的眩晕袭来，她再度晕厥。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日暮时分，她再度醒来, 而身体也传来了一阵舒适。睁开眼, 她便看见了她的恩人。
少年面容俊美，明明五官还有几分青涩，偏偏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也不显突兀。他单腿微屈，半蹲在地, 俯视着小女孩。举手投足间, 尽是贵族的矜贵。
见她醒来, 少年眉心微蹙。他的左手悬在半空，而手中握着的，正是一个简易的木质水瓢。
修长的双腿让苏墨墨确定, 眼前的生物，是一个人类。
——母亲的族人，她另一半基因所在。
看到水瓢中残存的、缓缓滑落的点点水迹，苏墨墨顿时明白身上的舒适清爽来自何处。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男人，记下他的容貌。随后，出于对陌生环境的恐惧，以及迫切的渴水需求，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爬回水中，再度恢复鱼尾。
透过海面，看了一眼被海水模糊了身影，急忙站起身、险些摔倒的少年后，小人鱼潜入海底。
她的恩人，下次见面，她会报答他的。
……
等到醒来时，回忆起梦中的场景，苏墨墨仍是一阵叹息。
在这12年里，她无数次地梦见男人的存在。毕竟她贫瘠的18年里，除了父母、人鱼外，便只剩下这个短暂接触过的人类了。
长大后，通过阅读母亲留下的书籍，苏墨墨也逐渐明白了一些道理，对当年的情况了解得更加透彻。
比如人类本性自私，恩人那样的好人实属难得。而且当时她的头上挂着海藻，遮挡住脸庞，恩人也绝不可能是为她的美色所惑。因此，他绝对不是有所图谋的坏人。
当初的感激、好奇，经过记忆的美化，早已酿成陈年的佳酿。对于18年来都生活在宫殿、与世隔绝的少女来说，那惊鸿一瞥的少年，便是她对人类世界的最初印象。
少年半蹲下身、手捧清水，身后残阳散落，无比瑰丽。他整个人，似乎都在发着光。
甚至某种程度上，“恩人”已经成了一个符号的象征。
他是世界上所有美好的化身，苏墨墨深深地为这个散发着人性温暖光辉的人着迷。
当初在舞台上回答粉丝“理想型”的问题时，其实苏墨墨曾经短暂地思考过一瞬。
那一刻，她的脑海里出现的是恩人的模样。毕竟当初的印象太过深刻，又经过了12年的思念洗礼，后来遇见的人始终无法超越他。
当然，已经成年的苏墨墨有着足够的自我保护意识，虽然她对恩人的印象极好，但毕竟已经过去12年，再度相见时，如果恩人不复当年，她也不会想与他携手。
感情是之后需要考虑的事。目前来说，找到恩人，满足他的心愿，就够了。
这样品行良好的人，哪怕是成为朋友，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喝完豆浆后，苏墨墨也彻底清醒过来。
今天下午她会和姐姐们一起去节目组，担任田园综艺《停下欣赏风景》的飞行嘉宾。在风景宜人的山上不说，听说到时还会有常驻嘉宾做饭招待她们，不像工作，像是度假，真是想想就好快乐。
上午的时间属于苏墨墨自己。
姐姐们体贴她，想让她补觉，但这里毕竟是东城，是报纸上显示、恩人再度露面的地方，苏墨墨根本没法平静下来。
恰好前一晚做了那个梦，她便决定去街上转转。
仔细地戴好鸭舌帽、墨镜、口罩后，苏墨墨来到了东城的海滩边。
此刻正是盛夏，清晨微风拂过，行人三三两两。站在熟悉的海边，苏墨墨一阵安心，感到难得的静谧。
只是目光扫过远处时，她怔了怔。
——是反光吗？
还是说太阳折射的鱼鳞？不然她怎么会看见一个银色的东西闪闪发光？
不。不是鱼，是小银，是人鱼。只是这里是东海域，小蓝的地盘，距离小银的西海域很远，人鱼们又一向极有领地意识，她一时间才未曾联想到。
意识到什么，苏墨墨眸子微顿，似乎打招呼般，朝着海面挥了挥手。
她知道，小银在看她。
哪怕再不情愿，但她的话祂会听。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那道银色的鳞片便消失了，海面恢复平静。
苏墨墨松了口气，要是被人族看见人鱼的存在可就不好了。她早就知道小银祂们对人类格外蔑视，人鱼战力强大，人族武器发达，双方对上谁吃亏还真说不准。
但身为拥有两方基因的混血，苏墨墨对双方都很有好感，自然不希望他们发生冲突。
为了避免小银再次出现，苏墨墨快步离开海边。她本想直接回酒店，但想起出门一趟，总得给姐姐们带点什么，便又去了附近的大型商场。
商场里人很多，不少人拖家带口地带着孩子在里面逛街。
苏墨墨五感敏锐，听旁人议论，很快便明白了缘由。原来这所商场被封氏收购，重新装修过不说，甚至商品的价格都降低了不少。这不，大家都来薅羊毛了。
苏墨墨的注意力很快被“封”字吸引。
同样的姓氏、同样的地点……虽然当初报纸上的报告她看不懂，但大约和这些收购也是有点联系的。心中的希望再度燃起，回到酒店后，苏墨墨便开始在网络上搜索“封”姓，且加上了“东城”的关键词。
或许这不算敏感信息，很快，她找到了答案。
也是这时，苏墨墨才知晓云星四城里执行官的存在。原来封姓是东城的执行官，也是一个城市最优秀的存在。在苏墨墨心中，自己的恩人那么棒，那么一定也和封家有点关系。
但既然是执行官，高不可攀，她又怎么接触到对方，确认恩人是封家人呢？
见苏墨墨皱着眉，神思不属，姐姐们便给张腾发了短信，在外参加酒席的经纪人便急急忙忙地跑回来，哄金贵的小祖宗。
“小祖宗啊，你到底怎么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得不到的、烦恼的、喜欢的，你通通说出来就是，就算我做不到，还有其他小祖宗在。实在不行，你有钱啊，有钱啥心愿没法满足？就算你想上天下海都没问题！”张腾斩钉截铁。
苏墨墨叹息一声，也实在不想一个人处理这些心事，索性直言：“张哥，姐姐，你们知道，我一直想找到我的恩人……”
芷萝接口：“知道知道，你又要夸你的恩人封子斤善良高大又帅气？放心放心你尽管说！我听着呢！”
她仰起头，一脸英勇，却忍不住苦着眉。哎，墨墨又要夸她的恩人了！天天说，她都好奇那个处处完美的恩人是不是人了！
少女摇了摇头：“芷萝姐，我今天出门，听见东城人说封姓是东城执行官的姓氏……”
未尽之言，大家都听懂了。
张腾上身战略性后仰，他倒抽一口冷气：“祖宗啊，我以为我们几天之内爆火娱乐圈已经很牛了，结果你更厉害啊。你不想上天，但你比上天还敢想！”
“那可是执行官啊！一个城市只有一个的执行官！逐光你知道不？当初把我压得死死的，结果那么赚钱的一个公司、娱乐圈的三大巨头之一也只是西城执行官手里的一个小玩意儿！”
“东城和西城还不一样。西城好歹有别的家族制衡，那东城几乎是封家的一言堂啊！封家，在东城就是至高无上的皇帝！”
“崽啊，咱们再厉害，那也只是能赚钱，在这些真正的大佬面前真的不够看！”
“而且如果你的恩人真的是封家人，那人家啥也不缺啊，他做不到的事情你也做不到，你根本没法满足他的心愿！”
见少女神情不变、不为所动，似乎铁了心想要找自己恩人的模样，张腾急了，手舞足蹈地比划，最后更是直接举了一个例子。
“祖宗，我这么说吧，你长得漂亮，你自己知道吧？看看粉丝疯狂的样子你应该也知道了。但是你知道吗，你每一次当飞行嘉宾的时候，节目组都会派出原本三倍的安保！要不是这样，那台下的粉丝能把你撕碎了！”
“但是我要告诉你，三倍的安保可以拦住疯狂的粉丝，十倍、百倍的安保却拦不住一个封家人！”
“如果你真的被哪位权贵看中，那根本没人可以护得住你。说直接点，你的美貌让人忍不住想禁锢！当然，我是因为一心搞钱加敬爱‘祖宗’是个例外。”
“祖宗啊，想想吧，你是想看蓝天白云阳光，还是想整天面对潮湿的地下室？或者暗无天日的金丝笼？！”
看着情绪激动的张腾，苏墨墨默默地在心里想，如果对方的情绪颜色变暗，不太友善，那她肯定跑啊。实在不行她跑到海里，还怕个啥？
再说了，如果真的是恩人的话，他肯定不会这样做。
只是表面上苏墨墨还是安慰道：“张哥，你放心，我知道了。我不会私底下去找封家人的，但……”
张腾生出一个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少女又道：“但是张哥，你多接几个东城的通告吧。或者说如果有东城执行官在场的宴会，你也记得帮我要份邀请函呀。拜托啦，张哥。”
看着少女纯然期待的眸子，张腾一阵无力。
此时此刻，他就好像看着自己养的小羊羔，拼了命的想跑去披着羊皮的大灰狼那里一样。痛心啊，但是根本拦不住。
“……行，我会帮你注意的……”张腾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看着即将回屋的少女，他仿佛游魂回神一样，猛地抬起身道：“但你答应我的啊，不准单独去找封家人！”
“嗯嗯，张哥你放心吧。”少女回眸轻笑，张腾的耳根不由自主地变红。
啊啊啊其实他也招架不住小祖宗啊！男人最了解男人，哪怕是执行官肯定也和他一样！
……
下午6点，苏墨墨和姐姐们一起到达东城附近的明月山。这里是东城著名的景区，也是田园综艺《停下欣赏风景》的拍摄地。
节目组财大气粗，租下了整座山的使用权，而半山腰、古香古色的民宿正是节目嘉宾居住的地方。
在科技逐渐发达的时代，被个人都被时代裹挟着前进。物极必反，当下“慢生活”反而成了一个热词。
导演余思在几年前带火过旅行综艺，而这次的田园综艺也是由他开创。作为老牌节目，《停下欣赏风景》的收视率高且稳。但出于自我创新，除了5个常驻嘉宾外，余思每一期都会邀请不同的飞行嘉宾前来。
飞行嘉宾来自各行各业，包括总裁、高级白领、大学生、退休老人等，涵盖不同的阶级、职业、年龄，让节目展现出一丝人文关怀。
毕竟常驻嘉宾本就来自娱乐圈，如果飞行嘉宾也来自娱乐圈，那反而落入了俗套。因此在前五期，余思一个娱乐圈的人也没邀请过，甚至拒绝了诸如明星大咖等。
但染墨是一个例外。
这一期，是余思第一次邀请圈内人当飞行嘉宾。
最初是染墨的粉丝在官博留言，想看墨墨和姐姐们上节目，余思才注意到她们的存在。本以为是普通的帮自家姐姐要饼，看完留言后余思啼笑皆非。
原来粉丝们看中他的节目，目的只是让姐姐好好休息。虽然本就是慢综，但这理所当然的语气也让余思有些无语。
怀着看戏的心思，余思搜索了染墨。看完染墨的舞台以及其他节目后，他也终于明白了粉丝的自信何在。
好的，他也想看大美人的日常生活。虽然希望不大，但余思还是试着发出了邀请。结果谁知道，通告居然真的被接下来了？！
看着踏着夕阳，浑身仿佛镀着金边的少女，余思一阵恍惚。
摄影师早就跟了出来，开启了直播。弹幕一片尖叫，屋内的常驻嘉宾们也迅速走出。
看见少女后，众人都久久无法回神。虽然听过名字看过照片，但真正面对美颜冲击时，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直到经纪人先生面色不善地清了清嗓子，几人才恢复如常。老大哥张达立才笑着接过女孩们的行李，欢迎几人进屋。
弹幕笑死了。
【不错不错，墨墨的经纪人很合格！决定了，下次也给他寄一份礼物！就发一张“最佳经纪人”的奖状8】
【你们不知道吗，染墨的经纪人都喊姐姐们“小祖宗”哈哈哈！这真的很贴切啦！】
【好期待慢综啊啊啊！期待墨墨被团宠，所有人围着她转～小公主只需要快乐就好啦！】
常驻嘉宾们准备了丰富的饭菜，席间也并未有任何出格之举，加上几人高超的情商，相处起来确实很舒服。
饭后，排排坐在藤椅上，沐浴着微风，看着湛蓝色、即将变暗的天空，以及逐渐浮现出的小小月亮，原本紧绷的心思逐渐舒缓。姐姐们也说出了自己出道之前的故事。
这也是这档综艺的魅力所在。虽然没有抓马和剧本，但淡淡的情绪，美好的景色，便足以软化社会中筑起的铠甲，给人以全新的感受。
虽然常驻嘉宾们很想询问坐在最边缘的少女，但见她闭着眼，似乎有些疲惫，几人对视一眼，不再多问，转而谈起了其他话题。
老大哥张达力笑着道：“说起来，我以前在东城电影学院进修过一年，还真的见识了不少稀奇事呢。比如有个教授，60多岁了，他有个干儿子是海洋学家。我想，这两者怎么都不搭嘎呀，你们猜怎么着？原来那老教授是被海洋学家救下的，是救命恩人呐。”
有人应和：“是啊，生活中从来都不缺少温暖，不过我倒是好奇海洋学家具体是做什么工作的，毕竟大海深不可测、危机四伏，想必这项工作也很危险吧。”
张达力摇了摇头，又道：“确实，海洋学家是一项很危险的工作，但这老教授的干儿子可不一般，他才24岁，就已经拿下了数项权威奖项，还发表了不少论文，让云星对大海的勘探又近一步。”
众人来了兴趣：“年少英才啊这是，既然这样，那肯定是一个有名有姓的人了，张哥你直说吧，到底是谁？”
张达力卖了个关子：“我要说名字你们肯定都知道。反正没事，你们不妨来猜一猜。这个海洋学家，他最杰出的研究便是论证大海里有另一种生物存在。他做了不少研究，发表了许多论文，内容严密有逻辑，业内很是认可。可惜设备所限，还未去更深层次的海域勘探，找出更权威的证据。”
众人乐呵呵地猜了起来，那原本闭眼假寐的少女却悄然睁开了眼。
——海洋里另一种生物的存在！
苏墨墨想不到人族竟然真的发现了人鱼的踪迹。明明自从6岁那年和小银他们认识后，她就一直叮嘱他们掩饰踪迹。毕竟父母当年的事就是一个教训。
等等，想到这里，苏墨墨又是一阵恍然。
既然父亲和母亲能够在一起，那么说不定人族早就发现了人鱼的踪迹，因此当年才会阻拦父母在一起。或许，她一直都有些想当然了。
但即便如此，大多数人族只从童话里听说过“人鱼”两个字。如果海洋学家真的发表了论文，向所有人证明了人鱼的存在，届时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
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而且人鱼也就剩下了四条半而已，却占据大量海域，很难不引起觊觎。
想起白天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近海域的小银，苏墨墨生出一股浓烈的危机感。
也是因此，她深深地记住了那个海洋学家的名字，项思慕。
嗯，是一个疑似敌对**oss的存在。
得多注意一点。
因为太过警惕，苏墨墨倒是完全忽略了张哥后面说的这位海洋学家心肠好、喜好救人的事了。
……
打断闵瀛的疯言疯语后，封子沂直接挂断他的电话。没多久，想想还是不解气，他甚至打算再拨回去、痛骂闵瀛一顿。
只是看着手机上不断拨来的电话，封子沂又重新平静下来。
反正有人比他还要急，那么他急什么呢？被戳中痛点的，从来不是他。
封子沂不再管闵瀛打来的一连串电话，眼看天快亮了，便专心处理起文件。
在他心里，闵瀛已经从“白眼狼”晋级成了“疯子”。既然是疯子，当然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他的身上。
只是封子沂实在不能理解，一个城市的执行官，居然会犯不识字的低级错误。而且封家的家庭情况并不是秘密，他闵瀛身为西城执行官，不可能不知道。
那么他询问自己有没有一个叫“封子斤”的弟弟，其中的意义便不言而喻了。显而易见，闵瀛是在奚落他。讽刺他，暗示他有一个弟弟，一个小三生的弟弟，名字和自己很像，偏偏如此弱智。
说到底，还是那天他骂了对方小三奶奶的原因。
啧，低级的手段。
封子沂想，人不能太善良，还是得给闵瀛一点教训，免得他拖垮整个西城，影响云星和平。
日落时分，封子沂处理完文件，正思考着如何把握一个度时，突然，心腹慌里慌张地闯进来，大声道：“封总，不好了！”
封子沂把玩着签字笔，无比镇定：“我很好，但你似乎看着不太好。嗯，脑子不太好。”
心腹无暇多顾，将突发情况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封总，明月山出现了罕见的海岛洪流！虽然没有游客，但那里有节目组正在取景！还没来得及撤退！洪流就在十分钟之后到达！”
话落，一阵刺耳的椅子划过地面的声音响起。男人甩开签字笔，猛地站起身朝外走去，声音寒若坚冰。
“你他妈不去通知节目组，还来和我支支吾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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