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两年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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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遥，你愿意离开长野吗？]
记忆中面容模糊的男女是谁？为什么要喊她“遥”？
这间房子也有打扫过的痕迹，虽然没有人住，但看得出来绪方宅和诸伏宅一样，都有人定期维护。
北原真纪走到了一间卧室门口，这件卧室明显是给小女孩布置的，以粉色为主打色调，风格非常梦幻。
眼睛已经看不太清东西了，她伸手擦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哭了。
这里，应该是她的家。
那种发自内心的亲切感，伴随着深深的怀念，即使记忆不全，她也能确定这就是她的家。
幸运的是，她在卧室的抽屉里找到一张照片，应该是从前遗漏下来的。
是一张全家福。
照片中的男女一左一右，共同抱起了中间的孩子。
那孩子对着镜头比了个“v”的手势。
而这个孩子，就是她。
[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陪我啊？]
[抱歉啦遥，今天又要麻烦你去诸伏家了。]
[遥，别害怕，你要活下去。]
各种声音充斥在她的耳畔，逐渐复苏的记忆乱成一团，让她几乎无法思考。
北原真纪知道，她离冲破记忆的桎梏仅有一步之遥了。
去秘密基地。
有个声音在她脑袋里疯狂叫嚣着。
在哪？
她现在的大脑非常混乱，很多东西记得并不清楚。
北原真纪一头扎进森林里，寻找着秘密基地。
时隔多年，她记忆又不全，等终于找到地方时，天已经黑了。
夜晚在森林里其实并不安全，但她现在管不了那么多。
打开手电筒，她钻进了秘密基地。
很难想象，这么多年过去，这里居然还在。
里面甚至还摆放着一些漫画书和玩具。
北原真纪将手搭在了一根木架上，却觉得手感有些不对。
上面有刻字，她用手电筒照过去仔细查看。
【我也当上警察了哦，小操！——景光】
“啪”的一声，她的手电筒掉到了地上。
北原真纪，或者应该说是绪方遥，在看到那行刻字之后痛哭出声。
她全都想起来了。
美好的童年、突发的惨案、悲伤的离别……
还有进入实验室之前在组织里度过的那些年。
绪方遥七岁离开长野，再次回来已经是十五年后了。
[小景，我们来比赛吧，看谁先当上警察怎么样，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个请求。]
回想那个时候的赌约，她只觉得无比的讽刺。
当警察？
她疯狂地笑了起来。
这些年，普洛赛克究竟杀了多少人，连她自己都数不清。
除了加里亚诺的事情是个例外，boss的所有命令她都会毫不犹豫的服从，她的眼里没有好人坏人，只有目标。
普洛赛克对生命没有敬畏之心，不会对杀死无辜之人感到愧疚。
可绪方遥会。
她有三个身份，绪方遥、北原真纪、普洛赛克。
现在这三个身份合为一个人了。
要她怎么接受，曾经梦想着当上警察惩恶扬善的自己最终变成了一个犯罪组织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她为了一个害死自己父母，毁了自己人生的组织忠心耿耿的服务了这么久。
[你不该是现在的样子。]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加里亚诺那句话的意思。
原来加里亚诺在那么早的时候就认识她了，只是她把一切都忘了。
过去这十五年，宛如一场噩梦，绪方遥很清楚，自己这辈子都无法从这场梦里醒过来。
这个秘密基地，承载着她童年时最快乐的记忆，也陪伴着她度过了此生最难熬的一个夜晚。
不同阶段的记忆撕扯着她的大脑，让她觉得自己仿佛被割裂开来。
“加里亚诺，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做了。”她喃喃道。
加里亚诺是自己选择了死亡，并不是她动的手。
这个夜晚，绪方遥无数次想要寻求解脱，最终又停了下来。
她不甘心让造成这一切的凶手逍遥法外。
她想亲眼看到组织覆灭的那一天。
绪方遥的意识渐渐模糊了，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诸伏家没有发生惨案，绪方家也没有搬离长野，她和小景一起长大，一起考上了名牌大学，毕业后一起去了警校，认识了很多朋友，然后……
她醒了。
天已经亮了，绪方遥从秘密基地里爬出来，站在外边的林地上。
阳光从林间的缝隙穿过来，映在她身上。
绪方遥伸手挡住了脸。
“真刺眼呐。”她低声道。
她得离开这里了，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从秘密基地里的刻字来看，诸伏景光已经顺利从警校毕业成为一名警察了。
那个赌约，是她输了。
诸伏高明已经是有“孔明”之称的优秀刑警了，相信诸伏景光也不会差。
从上次便利店的事情来看，他已经是一名优秀的警察了，还有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
早日康复、找到真凶、实现梦想，她帮人求御守时许下的愿望都已经成真了。
这大概是她恢复记忆以来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年少时那些懵懂的心思早已被现实撕碎，从今往后，愿他平安顺遂。
和儿时一样，绪方遥决定在离开前去一个地方。
“叔叔阿姨，好久不见了。”她将花束摆在墓碑前。
现在还很早，墓园里并没有什么人。
当年离开的时候，她想着每年都要回来看看，事与愿违，距离上次来这里已经过去了十五年。
诸伏家和绪方家的宅子一直都有人维护，大概是高明哥的手笔。
搬家之前父母曾把钥匙给了他一把，希望他偶尔来帮忙照看一下。
别人帮她照看了十五年老房子，她却一次都没来看过诸伏夫妇，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绪方遥开始絮絮叨叨。
她现在也只能和诸伏夫妇说说话了，虽然他们听不见。
“我没想到，叔叔阿姨会因为如此荒谬的理由丧命。”
诸伏叔叔明明是好心送有里去医院，最后却引来了无妄之灾。
结合着从前的记忆，她已经能将报道里未提到的事情还原完整。
如果她在便利店的时候就想起一切，外守一大概活不到被逮捕的时候。
毕竟在日本想要判处死刑十分困难，即使真的宣判死刑，到执行那天也要等上很久。
几年、十几年、乃至几十年都有可能。
真可惜，现在人已经被抓了，她没有机会送外守一上路了。
“杀害你们的凶手已经伏法了。
“高明哥还有景光都已经成为了优秀的警察，请不要担心他们。
“要是能在那边见到我父母的话，麻烦叔叔阿姨帮我问个好吧。”
绪方遥对着墓碑鞠躬，然后转身离开。
那个时候父母在身后等她，现在她只有一个人了。
本想直接走掉，犹豫了很久，她还是决定去看看外守有里。
外守一的母亲和妻子在许多年前就去世了，剩下外守一和女儿有里相依为命，现如今外守一已经在监狱中了，以后恐怕不会有人来看外守有里了。
多年以前，绪方遥站在有里墓前只觉得悲伤，如今她竟不知自己该以何种态度面对。
她很清楚有里是无辜的，但就是因为她的父亲，诸伏夫妇才会丧命，高明哥和景光小小年纪就被迫分离。
“有里……”
她深吸一口气。
如果当年她没有选择和父母去奈良，而是去了郊游，会不会早点发现有里的不对劲？
那后面那些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人生中的每一个选择，都会衍生出无数种可能性。
现在思考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了。
绪方遥将眼前的墓碑擦拭干净，然后慢慢向出口走去。
手机声响，是新的任务信息。
组织不会允许她想起从前的事情，所以在一切结束以前，她只能是“北原真纪”。
北原真纪将脸上多余的情绪收敛掉，一步一步迈向远方。
“乌丸莲耶，我期待与你在地狱里相见的那一天……”
“居然已经有人来过了吗？”
诸伏景光和诸伏高明一起来拜祭父母，却发现了已经摆放好的花束，还有父母生前喜欢的点心。
“也许是爸妈的熟人吧。”诸伏高明猜测着。
他们家在长野有不少亲戚朋友，案子刚刚告破不久，有人来拜祭很正常。
“爸爸妈妈看到这些一定会很高兴的。”诸伏景光说道。
他已经接受了公安的邀请，很快就要潜入一个国际性犯罪组织执行任务，是否能活着回来还是个未知数。
他不能对哥哥说实话，但在心里已经将这次相见当做了告别。
回到长野的这段日子里，诸伏景光已经去了秘密基地给山村操留言，又去打扫了从前的诸伏家还有绪方家。
他处理了许多事情，最后一件事，就是来和父母告别。
“景光，遥的事情……”
诸伏高明知道弟弟这些年一直没有忘记当初的朋友。
离开长野之后，绪方家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无音讯。
即使诸伏高明和诸伏景光都是警察，也没有找到绪方家的一点踪迹。
十五年过去了，杀害父母的凶手已经找到，那家人却仍然下落不明。
“哥哥，会有再见那一天的。”诸伏景光回答道。
这是他在离别那天许下的承诺，也是他深信不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