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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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唯一幸存的，只烧了一半的吉祥婶的房屋内，夙蕊已经帮栗子换上比之前满身是泥土好一些的衣衫，还帮他细细看了脸上的伤口，弯而细长，但是血已经止了，她心疼的看着他。
栗子却说：“没事，姐姐，栗子不疼。”说完便躺到了茅草堆砌的床上。
而夙蕊手里拿着自己之前翻到初来这里穿的百水裙，还记得之前给了王绣娘修补，吉祥婶一早就拿了回来，还说自己回去还得有一套比较好的衣服，这里的衣服都是布衣。吉祥婶当时的神情她记得很清楚，可是她已经不在了。
她忽的甩甩头不要再让自己想起。
她洗净了脸和手，拿着衣裙，想要找个地方换个衣衫，这时才想起这屋子只有半边，哪里还有遮挡。
她看了看栗子已经累的在茅草堆成床上睡着了，他还是个孩子，介意什么？她便坐在茅草床的旁边，面对着墙准备换衣服。
夙蕊刚要脱下衣服时，一阵疼痛，在微微动了一下，原来是背后的伤口因为血水黏住了衣服，她轻轻的撕下一角，泪即可涌现，好疼！
可是不脱下，换不了衣服。
她努力咬着牙，慢慢的撕下，疼痛感一直持续的传来，只是感觉那皮肉都要和衣服被撕下了，而不断流出来的血浸湿了衣服，眼角也不停的流下泪水。
受不了的停下了动作，努力的深呼吸，调整过后正要准备撕下半边时，一个声音糯糯的还含着睡意传来。
“姐姐，血......”栗子正坐在她的后面。
“栗子，不要看，乖乖去睡觉。”她以为栗子很是害怕，便叮嘱他不要看。
“姐姐，我可以帮你。”他轻轻的说，语气很坚定。
她轻轻的回头，看了看栗子，他用他那黑漆漆的眼眸确定的看着她。
“那好，栗子可不可以帮姐姐找找这里有没有酒，再拿几块布来。”她自己已经很费力去撕扯这衣服了，在这样撕下来她或许已经没有力气在套上干净的衣服。
或许有人帮她，她会减少很多的力气，所以她需要酒来平定她的心神，也需要一个人帮她止住流下的血。
栗子急忙爬下床去，快速的在茅草堆里翻出一小坛酒来，又找来了几块之前他们找到的干净的布。
他又爬上床递给夙蕊道：“这是之前石头哥哥藏的。”
她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接过，拔了坛口的木塞子，喝了两口，便又递给栗子说：“帮姐姐把酒洒在背后，半坛就好。”
栗子点头，咬了咬嘴唇，站在夙蕊的背后，他拿着酒就这么直直的洒到了她的伤口上。
“斯.....”一阵刺痛感传来，让她倒抽了一口气。
“一会姐姐撕开以后，你就帮姐姐用布捂住，好吗？”夙蕊道。
栗子“嗯”的一声，酒瓶放下，然后把布拿在了手里。
这时她深呼吸了一下，快速用力一撕，衣服和血肉终于分离了，露出了整个背部，但是都被血水浸湿透了。伤口也被撕裂了，还不断的在往外流血。
一双小手急忙拿着布巾捂住，不到一会布巾都已经湿透，又换了一块布巾，足足的换了三四块，血才缓缓的不流了。
栗子拿开了布巾，夙蕊又递给了他一块刚刚洗脸的布巾道：“现在栗子再帮姐姐擦掉后背上的血水。”
他拿着布轻柔的擦干净背后的血水之后，一条狰狞的伤口就露了出来，因撕扯大部分的血肉都翻开了。
突然手有些发抖，他想起，自己之前偷偷的从那菜窑子跑了出来，姐姐为了救他扑倒在了地上，他的眼睛看见那个人拿着大刀，上面还有红红的血迹。
如果不是他乱跑，或许姐姐就不会受伤，他含着眼泪，很轻很轻的吹了吹伤口。
“栗子？”她感受到有风在她的伤口上。
“姐姐，吹吹就不疼了。”声音还带着哭意。
一瞬间，心尖一疼，这孩子在内疚。
她温柔的道：“没事，姐姐不疼了，来，让姐姐穿上衣服。”
栗子往后站了站。
夙蕊套上了里衣，还是流了一些血水，但也只能如此，不然还会在流。之后便掀开裤子，果然，里裤也是如背后的伤口一般粘连住。
她径直的拿过酒，直接一洒，又是一阵刺痛，她的手攥的紧紧的，指甲似乎都插破了手心，用力一扯，裤子便撕开了，粘连的地方也被扯开了，流下的血混着酒隐隐的刺痛，她呼了一口气便用干净的布巾擦掉那多余的血水。
随后便退去了布裤，套上了百水裙，在忍痛披上了外衣，系上了腰带，这些动作每一个都令她大汗淋漓，而她只是稍微擦拭了一下。
完成了之后，这时才转过身来，便见栗子已经哭得满脸是泪，她轻轻的坐到旁边，并未有太大的动作，只是轻轻擦拭他的眼泪说：“怎么了？栗子。”
“这个是不是栗子害的。”他指了指夙蕊的背后又接着说：“大妙姐姐和姚大娘他们是不是也是栗子害的。”说完，栗子就放声大哭了。
夙蕊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的揽住了他，或许他的自责也是她的自责，如果不是她这么没用，或许这个渔村依然往昔。
而现在荒芜人烟的渔村里，只残留着很小很小的哭声。
哭的累了，栗子停止了声音，只是往夙蕊的怀中挪了挪，更加的紧贴在怀中。
她轻轻的怀抱着他。
突然一个小小的声音在怀中喃喃的道：“姐姐，我要报仇。”糯糯的声音非常的干脆。
报仇？他小小年纪的何来知道如何报仇，但是她不同，这仇，她记下了。
虽说不知何人做的这些事，就算不知，也得拼了命的查个底朝天。
“姐姐，我们去郢帝都。”小小的脸忽的抬起头询问的看着夙蕊。
郢帝都，是桑秧国的首都，最是繁华，曾经听村里人说过，因当今的帝国的国主喜爱人才，便处处征集有才智之人，所得郢帝都便是有着各式各样的人。
去那里可是能查清？这些冤死的人。夙蕊并未答什么。
“姐姐，去了那里会变的很厉害。”他总是听大人们说，那里是最厉害的地方，什么人到了那里都是很厉害的，他小小年纪的脑袋中只有自己厉害才能帮石头哥哥和婶娘报仇。
她见栗子急切的模样，这里本就留不得了，想要报仇或许那里是个转机。
“好的，我们去。”夙蕊点头，应了这事。
栗子见她应了，便心下一喜，他会变的很强然后也会保护姐姐。
夙蕊自是不知道小小年纪的他做何想法，只是让他躺下好好休息，休息好了才能走。
只是他躺下之后，还是紧紧靠着夙蕊，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姐姐，以后都不能扔下栗子一个人。”
她心头又是一疼，怜惜的摸了摸他的小脸，道：“姐姐永远不会扔下栗子。”这也是承诺。
栗子听完，虽然还是拉着她的手，但已经稍显安心的睡了。
而背后的伤，她只能头靠在墙边休憩。
天一亮，两人便起了个大早，还在海边找了之前村里人用的小帆船，大船基本都被烧毁了。随后夙蕊还捡了一些必用的物品，如小刀，小坛的酒，还有在屋子里找到的干粮和水。两人在出发前又对那些坟堆磕了头，便上了船。
栗子站在船尾，看着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的地方，小小的身体站得很直，小手也是握得紧紧的。似乎有些事情已经在他心底扎了根。
他回过身，很决绝般的，坐回了夙蕊的身边，他看着她的脸，那脸上还有一条淡淡的红红的伤痕，但是神色是安定的，他轻轻的把小手放到她的那手背上。
他们将往那太阳升起的地方去。
一天一夜之后，他们终是靠了岸，停好小帆船，夙蕊便拿着小包袱跨在肩上，牵着栗子下了船。
长长的栈道上，有很多的摊子，卖着散着热气的馒头和包子，还有暖暖的茶水。
栗子经过时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但是小脸径直的不看那些卖包子的地儿。
夙蕊听见了，只是他们没有银钱，可是她还是牵着他走到一位方脸的大娘卖包子的档口。
“大娘，请问包子多少钱一个？”她问。
“五文钱。”大娘笑盈盈的回答。
她摘下耳坠子，递给大娘，道：“大娘，对不住，我身上没有银钱，只有这耳环，您看能换几个包子吗？”
大娘接过，端详了一下，又见两人穿得都不甚光鲜，怕是逃难来的，听说最近边境战火连连。
都不是容易的人，虽说她拿着这耳坠子也是无用，她心下一怜。
“能，姑娘，大娘就给你六个包子吧。”说着，把耳坠子放入兜内，包起了六个包子递给了夙蕊。
夙蕊感谢着收下了包子，然后拿出一个递给栗子。
他闻着香气扑鼻的包子，并未接过只是道：“姐姐，栗子不饿，咱们把那耳坠子拿回来可好？”
夙蕊矮下身子，把包子放到他的手中道：“我要拿耳坠子做什么？还不如包子划算。”
栗子还想说些什么，又听见夙蕊道：“想要耳坠子不难，等栗子厉害了，你给姐姐买了不就成了。”
听了后一句，他暗暗的下定决心后便大口的吃了起来，她开心的看着他，起身便把剩下的包子包好，放到了包袱里。
“大娘，我想问问您，郢帝都如何去得？”她见这四周有着几条路，不知走向哪条。
“姑娘，你要去那都城啊，还得三五天路程。”大娘擦了擦手又说：“右边那路就是，但是你们两人走路可不行，那前面有雇马车的，姑娘可以去看看。”她指了指过了栈道前面挂着牌子上写着驿站的屋子。
“谢谢大娘。”夙蕊道谢，并牵起了栗子，往前走去。
来到驿站门前，见有两辆马车上，其中一辆有黑色布帘遮住，从里面伸出一双指节分明白皙的手，递给一个饱经风霜的中年男子一个银块，他接过的手和笑着的脸都是黑且干裂。
那中年男子点头哈腰的道谢，白皙的手便伸了回去。中年男子还整了整门帘，坐到前面的板上，抽了一下马鞭，马便走了起来。
夙蕊拉着栗子便是往后退，马车便扬尘而去。
她正想走进去，就被栗子抓住了袖子，低头看着他。
“姐姐，马车太贵了，栗子可以走路。”栗子当然知道他们并没有银钱。
“可是栗子，我们要走三五天的。”她也知道他们没有银钱，可她头上还有玉簪子，换一辆马车应该绰绰有余。
栗子摇摇头说：“没事，栗子能走。”边说着也不管不顾的就拉着她往前走去，向那右边去，渐渐的都看不见驿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