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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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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绪立即回过神来,见千横杀气腾腾的站在面前,全身一颤,牵强的一笑道:“三师妹,今日你一人之力大战东瀛武士,刚刚你们交战时所用招数我们从未见过,一定就是本门的倚天剑法了吧,当真是出神入化,我等资质愚钝,定是学不会的,在此,师姐恭贺你武功大进,战退江湖令人闻风丧胆的东瀛武士,你功不可没。”

千横不耐烦的白了她一眼,道:“废话真多!”右手在身侧一扬,千横剑倏忽出去,直刺千绪,在场之人登时大惊,不知为何千横有此举动,千绪忽见剑尖直逼眉心而来,吓得张大了嘴,呆若木鸡,满眼惊恐,眼看就要刺中,霎时间从侧面飞来一剑,打在千横剑剑身,千横见有人阻拦,立即回收长剑,准备再刺,忽听师父急切的道:“千横,你要做什么?”她见千横突然向千绪发难,但在众目睽睽之下杀自己师姐,这等行径被视为大不敬,江湖中最讲究伦理纲常、尊师重道、爱护同门,就算又什么深仇大恨也不该在此时了结,千横一直骄横惯了,以前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了此时才悔恨不已,自己纵容她反倒使她更加目中无人,所以急忙出手,以免千横犯下大错,从显字辈弟子中御出一把剑刺向千横剑,虽无法打落,起码能打偏。

千横瞥了眼陌桑却不予理会,斜眼看着千绪,露出盛气凌人的笑意,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问道:“你可知道这件衣服是谁的?”

千绪见连掌门都压不住她,登时觉得背后升起一股寒气,瞪大眼珠,惊恐不已,摇头道:“不知道。”

千横道:“那我告诉你,是千夕的,但是千夕为什么没有穿,而穿在我身上?因为她死了!是你!是你害死她的!”她大声的将愤怒喊出来,双手一扬,场内所有人手中的剑齐刷刷飞出,指向千绪,在场的人都听清楚,千夕死了,是因千绪而死,其中原委本想听千横说清楚,但千横此时的样子着实可怖,犹如堕入魔道一般,谁都不敢出声询问,站在山门外的玄理听见她说的话,立即变了脸色。

千绪吓了大跳,急忙道:“我没有,我没有害死千夕!你,你血口喷人!”急忙看向师叔陌牙,祈求她给自己做证,道:“师叔,你快为弟子说句话呀,弟子没有害千夕师妹。”陌牙双眼紧盯着千横,面对着千横背后的几十柄剑,恐惧之意油然而生,她知道千横向来不守规矩,但是没想到也是心肠忒狠的角色,面对几十炳剑,她躲都躲不及,见千绪求助自己,反而惊吓的连连后退,道:“我哪儿知道你们师姐妹间的小九九。”连忙推开千绪,生怕千横的剑伤到她。

陌桑突见千横眼神冷若冰霜,对自己视而不见,心里一疼,但眼见她就要从救苍生的救世主堕入残害同门的大逆之举中,怎能不阻止?御剑在手,挡在千绪身前,指着千横厉声道:“我以掌门的身份命令你,立刻放下剑!千夕的事容后再查!若查明属实,本掌门定会按门规严惩,现在我命令你,把剑放下!”千绪见掌门出面力保自己,立即躲在掌门身后,全身却在瑟瑟发抖。

千横丝毫不畏掌门之威,眼睛瞪出血丝,全身被一层杀气笼罩着,坚定的大声道:“今日我非杀她不可。”

陌桑一凛,第一次千横如此对自己说话,素日里她都戒嗔戒躁,再大的事情也都是平静之态,之前安劦来报东瀛武士一事便是那般,在她眼里,千难万难的事都有个解决之法,动怒也没用,不如平心静气的思考如何解决问题才是上策,但今日,面对千横,却难以再平心静气,大声道:“难道你不知道杀害同门是什么罪吗?你还要不要做峨眉派的弟子?还认不认我这个师父?”三连问,双目通红瞪着千横,她不相信千横会与她决绝。

千语等人见此状况,纷纷相劝千横莫要一时冲动,岂知千横最听不得别人说什么  ‘  顾及同门之宜,尊师重道’,大道理一套一套,全是拿来压制正人君子的。

千横对于师父的三连问不甚在意,突然怒目回瞪着陌桑,载钉切铁的道:“门中弟子不专心习武,整日为个破掌门之位勾心斗角,这里又不是朝廷,摆什么架子,倚老卖老,为长不尊,以强欺弱,以大欺小,这些你不是不知道,你管了吗?这一群乌合之众,我也不想与之为伍,像你这样软弱的师父,我也不想再侍奉下去。”如此一番大逆不道之言,众人听的切实,但均觉得太过匪夷所思,不敢相信,陌桑听完她的话,放佛自己从未认识过眼前的人,又惊又气,那陌生而又令人生畏的眼神,更是让人伤透了心,剑指着千横却气的说不上话,正当她不知所措时,千横双手一挥,长剑刷刷如雨从千绪头顶落下,惨叫一声倒在血泊之中,全身插的剑如刺猬般。

陌牙见千绪死妆着实可怖至极,忍不住瞥过脸去,陌桑面对着千横,当千绪惨叫时鲜血迸出,溅了她后背衣服上,还有脸颊上,温热的血渐渐冰冷,盯着千横,满眼的不解还有愤怒,手掌的剑跃跃欲出,但看着千横的脸,想起以前的种种,手中的剑倏忽到了千横的喉咙,却最终未能痛下杀手,眼里万般情绪,心里的五味杂陈都只能隐忍,失望的看着千横,道:“好,既然你如此瞧不起我峨眉派,从今日起,你我师徒情份到此为止,从此恩断义绝,峨眉派也容不下你,你走吧。”手掌愤怒一甩,长剑落地,发出  ‘当当’巨响,转过脸不再看千横,满眼却噙着泪。

千横心里暗喜,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一切都得偿所愿,击败东瀛武士,为千夕报了仇,与师父反目,但是却没有得胜后的愉悦感,转身后却忍不住顿足,下意识的跟师父作别,只是微微点头的姿势谁也没瞧见,然后双手甩袖背后,大步流星的走出去,目光坚定,似乎真的一丝留恋也没有了,陌桑终究忍不住看向千横的背影,那坚决的步伐令她心痛、失望、怨恨,双手紧握成拳,暗暗道:“千横,你好狠。”

千横在顷刻之间从众人仰望的英雄变成残害同门的大逆罪人,一时峨眉山上陷入沉痛之中,千字辈中一日连失三人,千夕之死虽有蹊跷,但千绪已经死了,再查只怕要死更多弟子,何况千横已经离去,陌桑心痛如刀绞,自觉难辞其咎,闭门不出,门中事务交由陌牙打理。

千横一个人向山下走去,一路上如行尸走肉般,心里哭泣的眼泪不比大声哭出来的少,那心,此刻就像被刀切成一片片,再被磨碾成渣一样,下了峨眉山,有目标却又觉得茫然,自己做的事情无人能理解,就算是师父,她也不会懂,想到师父怨恨的样子,心里一阵难过,有苦说不出的委屈登时红了眼眶,这些天吃了不少苦,也曾想跟师父诉诉苦,说说话,可是如今却是不能了,鼻子一酸,双眼通红险些哭出来,但这是她选择的路,这是她唯一想到能保护师父和峨眉派的方法,即便会伤了师父的心,会令武林同道中人所不齿,只要师父活着,峨眉派不灭,自己的名声如何又有什么关系?把眼泪逼回眼中,打定主意回安庆老家,问一问父亲云世天,父亲身为安庆巡抚,东瀛人从东进入蜀中需经过安徽,父亲不可能不知道,还是说父亲受到东瀛武士的胁迫,所以才会让五大门派一点消息都没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想到此处不禁又为文弱书生般的父亲和柔弱的母亲担心,担心他们遭遇不测。

千横本名云柏汐,是安庆节度使云世天的独生女,全家定居在庐州城内,母亲未出阁之前只是名大家闺秀,名唤秋灵儿,亦是官僚世家,本来家里人也想让云柏汐当作大家闺秀来教养,但这位大小姐一点也不喜欢女红,读书,反而喜欢刀剑棍棒,云世天爱妻如命,不愿让爱妻再生一个,遭那生产之罪,所以有了云柏汐之后就不愿再生,自然视独生女为掌上明珠,要怎样就怎样,当云柏汐能走路时,院里本来修彻的几个大花园子,里面种着他最爱的四君子,只是爱妻秋灵儿说了句花园是石头做的,柏汐走路时,万一碰着怎么办?云世天便命下人将大花园子撤了,如此柏汐在院中玩耍之地就大得多了,她生来好动,父母对她又是有求必应,所以当她说要去峨眉山学艺时,父母也由着她,只是舍不得和担心她,临行前,父亲母亲千叮嘱万嘱咐,犹如自己一去不复返一般,母亲更是偷偷落泪了好几次,令她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她自己觉得不能如此生活在父母的保护下,如果哪天父母需要她了,她还没有自我保护的能力,那时候该怎么办?所以忍着痛也要跟父母作别,毅然来到峨眉山求教,回想那时与父母分别时的心情,与今日和师父分别时的心情一模一样,不舍得也要咬着牙离开,转眼五年了,总算如今自己有了点成就,可是又背负了残害同门、被逐出师门的丑闻,不知父母看到自己时是怎样的神情?是高兴还是生气?不管怎样,此时此刻,她好想他们,抱抱他们。

千横怀着迫切想见父母的心情一路向东,转眼黄昏已至,千横到了峨眉山脚下小镇上,找了家客栈住下,即便是在极度郁闷之际,当店小二问她要什么房时,本能的要了天字房,虽然此时她衣着普通,但那漠视一切的神色,还有举止中带着大家的贵族豪气是难以掩饰的,让人一看就是个金贵的主,所以店小二小心的陪着笑脸伺候着。睡到中夜,忽然觉得全身酸软,心叫不好,但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也没有,软软的躺在床上,接着忽觉得身体被人托起,腰部顶在对方的肩膀上,被人扛着不知带到什么地方,耳边只听到一阵疾风,料想挟持自己的人也是个武林高手,扛着自己奔了半柱香的时间也不曾喘气,渐渐的闻到一股竹叶的清香,渐渐有了意识,感觉对方将自己放在地上,背靠在一棵竹上,良久,千横渐渐睁开眼睛,只觉得头昏脑胀,见眼前站着个人,正欲开口询问,忽然那人用手掌按住自己的嘴,另一只手的食指竖在自己唇边,令她不要出声,千横在微弱的月光中看清此人的脸,正是昆仑派弟子玄理,只见他眼神斜睨身后,神色十分紧张,千横料想要害她的是另有其人,而玄理救了她,只是她此刻受了暗算,功力大减,竟听不出敌人在何方,只有从玄理神情来判断敌人是去还是在周围徘徊,趁机看了下四周,正如之前自己所感受到的,这里正是一片竹林。

良久,玄理的神情才放松下来,瞥见千横已经清醒,大眼睛正盯着自己,方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放在千横的唇上,立即缩回手掌,不好意思的瞥过脸去,道:“冒犯了。”

千横道:“是你救了我,我该跟你说声谢谢的,江湖儿女,何必计较这些,我自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怪罪于你,可知是谁要害我?”说着站起身来,看了下四周,玄理摇头道:“不知。”千横无奈的点点头,道:“好吧,我自己也不知道,敌人也该撤走了,你把我带到这里,我想不单单是想救我吧。”

玄理一惊,站起身来,看着千横笑了一声,道:“我真不知该如何评价你,你说你如此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也会遭人的道,一道迷魂香就把你打倒了,此刻又是这般的盛气凌人,什么事都能被你看穿,一点也没有落魄的神情。”

千横不想听他说没用的,道:“既然你不问,那我就告辞了,救命之恩来日再报。”说罢便要走,玄理见千横一板一眼,一点也不给人说闲话的时间,立即拦着千横的去路,道:“好,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今日救你是因为你帮我报了我妹妹的仇,之前我告诉过你,千夕是我妹妹。”千横站定脚步,淡淡的道:“那好,我们算扯平了。”

玄理放下拦着千横的手臂,道:“但是我不理解,想不透你为何要在击退东瀛武士后为千夕报仇?千夕死的冤枉,为她报仇的人大有人在,我,还有你师父陌桑掌门,我相信她会为千夕主持公道的,但是为什么你偏偏要在众人将你奉为大英雄时杀了同门师姐?还要对你师父说出那番大逆不道之言?我不明白,天下的人都不明白,所以,我救你,想从你口中得到答案。”

千横轻笑一声,道:“没有什么特别理由,就是觉得千夕死的太惨,千绪是罪魁祸首,理应受到惩罚。”

玄理摇了摇头,道:“你还是不肯说实话,之前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但看见今晚要杀你的人时候,我有点明白了,记得白天那武士临走时说的话,  ‘欲取鱼,先取渔夫’,我想他是把你当成渔夫了,今晚的偷袭也许是他们的计谋,或许,你也猜到东瀛武士来中原者不止他一人,也猜到对方目的,所以在与武士对招时,极力展示自己,即便受伤也能很快痊愈,将敌人迷惑,注意力自然而然的转移到你身上,让对方觉得不必大费周章的灭一门派才能得到的东西在你一人身上就能得到,所以你选择离开峨眉派,是为了保护峨眉派,而离开的方式你选择了被逐出师门,因为这样你跟峨眉派就没有瓜葛,即便到时候你被人抓住,被人参透其中秘密,那也跟峨眉派毫无关系,峨眉派的声誉丝毫不会受到影响,而为千夕报仇杀千绪刚好是你计划里的一个契机,你说我猜的对吗?”

千横仍只是淡淡的一声笑,道:“你把我说的太伟大了,我不想再多言,后会有期。”说着要走。

玄理急切的道:“难道你不想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

千横听他言外之意来中原是另有目的,果真不是来援助峨眉派这么简单,但自己却不想跟他交换秘密,无所谓的道:“你有什么目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最好也别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我自然会去查,你轻易告诉我,我反而难以相信。”

玄理心里好生无奈,真是令人头疼的丫头,竟无言以对,眼看着千横在自己眼前消失,急忙对着千横离去的方向大声道:“你武功虽高,但是江湖经验不足,记得万事留个心眼!”黯然低头喃喃的道:“小心点。”虽然不知道千横有没有听见,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喊出来。